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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儀式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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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宋擡頭, 看向一直視他兄弟倆如空氣的九荒:“帶他作甚?”

曲唐:“說過了,湊個數。”

“他先前出去太久,遭了天羅塔制裁,如今印記正在逐步穩固之中, 法力受限頗多,不頂什麽用。”曲宋拒絕。

“管他頂用不頂用, 湊數而已。”曲唐滿不在乎,實力只是需要考慮的一部分, 並非全部, “告訴你多少次了, 打架得有儀式感, 得講排面,從氣勢上先勝過對方一籌。何況五個人習慣了,少一個我難受。”

曲宋瞥他:“儀式感?排面?你看他與我們搭不搭?”

這倒是, 瞧他像個乞丐, 曲唐略嫌棄的嘖嘖嘴, 認真想了想:“反正得等老四和老五, 你且通知陸滇,讓符器宗以最快的速度幫韭黃打造一套金系耐毒服。”又道, “選色和款式,必須貼近咱們兄弟的風格,低調且華麗。”

再著重強調,“走公賬。”

曲宋木著臉:“我能不能拒絕?”

曲唐根本也不是商量的口吻,不再理睬曲宋, 直接和九荒打招呼:“蓋世,看這裏。”

九荒手裏的刻刀一頓,因無法使用神識,他從角落裏爬出來,隔著柵欄空隙向下望。

是個穿著怪異服飾、長相清秀的小白臉,沒印象。

但站在他身邊的曲宋,九荒但凡瞧見,必定目露兇光。

曲唐招招手,溫和的似春風拂面:“我是六娘的大哥,曲家大郎。”

九荒一怔,視線重新回到他身上。

曲唐笑瞇瞇:“打架去嗎?一起?”

“不去。”九荒手裏的刻刀指指曲宋,一副“有他沒我”的樣子。

“呵。”曲宋冷冰冰道,“即使你真是冤枉的,一大半原因也是你自找的,何況當年你差點兒打死我,我都沒有同你清算。”

“那來算,怕你?”九荒是真想拿刻刀戳死他,但他是六娘的哥哥,這筆賬註定不能算了,又道,“罷了,忍你。”

“你忍我?”

曲唐攔住曲宋,依舊笑容可掬:“蓋世啊,我們是去幫小妹打架,你真不去?”

九荒蹙眉:“真的?”

曲唐點點頭:“當然是真的,去嗎?”

九荒斬釘截鐵:“去!”

曲宋傳音:“你是怕打不過,才帶上他?”

曲唐攏手感嘆:“能喊來的幫手不少,但夠資格和我站在一起,又不必防著背後捅刀子的,不多啊。”

曲宋:“他是不捅你,但我怕他打紅了眼睛會捅我。”

曲唐:“那又不關我事。”

……

“你們瘋了?神魂印記能隨便刻?萬一消不掉怎麽辦?大哥?大哥?二哥?”

一線牽斷了以後,曲悅頭痛的厲害,只想立刻從琵琶鉆回天羅塔裏去勸阻他們。

但這念頭剛升起就被壓了下去。

父親閉關以後,小家族的大事上,只需大哥和二哥意見一致,那基本就拍板釘釘了,改不了。

何況這真是非常符合他們曲家人的行事風格。

低調時毫無存在感,高調起來又狂又浪。

根本不知“怕”字怎麽寫。

也沒人管得住。

曲悅方才被唐凈的神識箭所傷,也不好從琵琶進進出出,稍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,她對君執道:“前輩,咱們先離開萬仞山。”

雪蛟龍帶著他們回到戈壁,她又道:“就在這停下。”

君執疑惑道:“等人?”

曲悅點頭:“等我哥哥。”

君執知道她有秘法,也不多問,與她一起躍下蛟龍腦袋,坐在石頭上打坐:“令兄應不是唐家老祖的對手。”

“是啊。”曲悅聳聳肩,“沒辦法,關系到我三哥,欺負到我們曲家頭上,令我父親帶著三百年遺憾閉關合道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”

盡管君執認為他們過於妄為,卻也表示理解。

不再說話,稍稍舉著望著頭頂上方黑壓壓的雲層。

因要等著曲明和曲清回來,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個晝夜。

曲悅兀自療傷,真氣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,最後呼出一口濁氣。

待睜開眼睛,瞧見君執仍保持著先前的姿勢,舉目望天。

曲悅問道:“前輩可是在懷疑自己?”

君執的身體微微一滯,苦笑道:“有一些,自與牧星忱聊過以後,我就時不時在想,我的選擇究竟對不對。”

“怎麽說?”曲悅轉頭望著他的側臉。

君執沈默良久:“因我將魔種埋入冰川,魔種的力量越來越弱,世界內的清氣漸強,高階的正道修者的數目,比著兩三千年前,翻了十倍不止。他們都是奔著合道去的,可他們永遠也無法合道成功,看唐家老祖這樣子,似乎跳出去以後無法修煉,只能在界內合道,那就只能轉修魔道。”

“而我明知這是一場騙局,卻不得不瞞著,怕會引發動蕩,令天魔勢漲,世界內將會充斥著暴戾與殺戮,永無寧日。”

君執又看向前方,黑夜中,萬仞山愈發像一柄柄插入深淵中的魔劍:“但這都只是我的個人喜好,我不喜歡魔道。先前我質問牧星忱,他有什麽資格替眾生做出成魔的選擇,可我自己呢,我又有什麽資格壓制魔道?”

“您這個問題太深奧了,晚輩答不上來。”曲悅確實答不上來,“但晚輩認為,要判斷您做的對不對,首先得知道您是誰,也就是這顆魔種的來歷。當一切清晰明朗之後,您先確定您的立場,爾後才輪到魔種世界內的眾生去做選擇。”

君執微微蹙眉:“談何容易,幾千年了,我始終找不出一個答案。”

“不必找,答案已經自己送上門了。”

“你說的是那顆合道惡果?”

“恩。”曲悅瞇著眼睛笑了笑,“家父常常告訴晚輩,修行修的是根莖,風霜雨雪,春去秋來,等著等著,就等來一朵花開。”

君執也笑道:“令尊看來心態極好,換成我,不會想著花開,每天都得發愁會被一道天雷劈死了。”

聽他這樣說,曲悅忍不住道:“真的是,前輩您的氣運確實差的要命。”

話音剛落,她手腕上的一線牽顫動著勒緊。

連接之後,一句話都來不及說,曲宋就念了一長串的咒語:“這召喚是按籠子來的,我們現在都在同一個籠子裏,你試試。”

“好。”

曲悅將咒語背熟以後,關閉一線牽,祭出琵琶朝半空一扔。

瞧曲悅站了起來,君執也隨她起身。

見她掐著手訣,口中念念有詞,紅木琵琶慢慢渡了一層淡淡金光,在半空上下翻飛。

曲悅念完一次咒語,便揮手一撥,琵琶發出幾個刺耳的音節,隨後歸於沈寂。

曲悅上次解封九荒,足足念了幾十遍,早有心理準備,何況這次還超載。

她洗腦似接著念,一遍又一遍。

終於,上空的琵琶向下投射出圓錐形的金光,刺眼過後,一道身影若隱若現。

落在沙礫上之後,完全成為實體,步伐有些趔趄,但及時被他穩住。

穿一襲靛青色的修身長袍,長長的馬尾滑在胸前,直起身時同時被他撥去身後,露出略有些淩厲的眉眼。但旋即彎唇一笑,軟化了自身的氣勢:“小妹。”

曲悅也回了個笑臉,有一陣子沒見他了,這是她五哥曲清。

再是兩道金光,曲唐和曲宋是一起出來的。

兩人已經不再是入天羅塔時的華夏裝束,飄逸寬闊的長袍,一個是蔥綠,一個是淡紫,樣式是同款。

蔥綠的曲唐不束發,淡紫的曲宋則綰了根木簪。

“大哥。”曲悅直接跑過去他身邊,親昵挽住他的胳膊。

曲宋冷冷瞥一眼,一言不發。

“嘭”的一聲。

藍衣的曲明是直接摔下來的,兄弟幾個全都躲開,包括曲悅也躲了躲,捂住鼻子:“四哥,你是喝了多少酒?”

她這四哥哪哪都好,除了貪杯愛賭。

曲明踉踉蹌蹌爬起來,訕訕道:“是大哥喊的急,不怪我。”

曲悅這會兒也沒功夫數落他,先打量他們的神情:“神魂烙印剛種上,你們身體沒事?”

曲明的嘴剛要張開,曲唐溫柔笑道:“小事兒。”

曲明又將嘴閉上了,小事兒?

簡直要了半條命,種上以後調息了整整一天才來的。

“君公子。”隔著點兒距離,曲宋朝君執拱手,“此番多謝。”

“義不容辭。”君執拱手回禮。心中實則驚訝,他以為來的只是一個曲宋,不曾想一下子來了四個。

曲宋向來不浪費時間:“唐家老祖人呢?”

琵琶回到懷裏來,曲悅一手抱著,一手指過去:“萬仞山上,看著只有他一個人,但有許多詭異的石像,似乎可以活動。不排除他還有一些護法,隱藏在暗處。”

又對君執道,“前輩,現在您不能參與了,唐家老祖還是九國內地位崇高之人,而我們兄妹則屬於外敵,會將覆霜推到一個尷尬的位置。”

“恩。”君執點點頭,“我見機行事,暗中相助。”

“多謝。”抱著琵琶不方便拱手,曲悅朝他行了個點頭禮。

曲唐準備往萬仞山去之時,楞了楞,回頭數雞崽一樣數一數:“我說怎麽感覺有點兒別扭,少個人啊。”

曲明立刻道:“那個乞丐。”

“韭黃?”曲悅皺起眉,“不能召他出來,他現在狀態不怎麽好。”

“我們將他拉來和我們同個牢房,應是一起出來的才對。”曲唐有點兒惋惜,“看來是被天羅塔制裁,將他攔下了。”

又嘆氣,“只可惜了那身衣裳,好看的很。”

“走。”九荒沒能出來,曲宋反而更放心。

“走。”

曲唐一拂袖,往萬仞山去,幾個弟弟跟上。

曲悅引著路,回到她被打下來的山峰上,中氣十足地道:“唐前輩,晚輩又回來了。”

沒聽到唐凈回話。

曲唐慢慢上前一步,目光穿透重重迷霧,看到了唐凈以神識凝結而成的神識橋,稱讚道:“前輩這神識凝物的功夫,已近登峰造極,佩服佩服。”

“你們是如何進來的?”唐凈看得出來他們全是樂修,吃驚了好半響,“被君執帶進來的?”

不可能啊,支岐說君執如今虛弱的很,沒有這個能力。

曲唐不太有精神,背著手:“甭管晚輩是如何進來的,晚輩是來討說法的,您將晚輩的弟弟擄來三百年,毀壞家父留下的骨牌,必須給個說法。”

唐凈好笑:“你爹來了還差不多,就憑你?區區一個九品巔峰,以為可以勝過老夫?還帶著一眾小娃娃,幹什麽?給你壯膽麽?”

曲唐強打起精神,拱起手來,盡顯名士風流:“難得大顯身手,撂倒一個渡劫,得讓他們親眼看著,省的日後說晚輩吹噓。”

“豎子好生猖狂!”唐凈本不想與他動手,卻被他氣的快要按捺不住,決定給他點兒教訓再談其他,“武鳴!”

他喝了一聲。

一頭巨大的變異黑豹自遠處嘶吼一聲,連跳幾座山峰,落在曲唐幾人面前,竟是一只八階的妖獸。

黑豹在跳躍時,曲悅感覺到自己的琵琶一陣陣嗡鳴。

她一楞,卻壓制不住,看著琵琶飛了出去,飛到半空。

變異黑豹剛落地,琵琶裏九荒掉了下來。

他的確被天羅塔的結界攔住了,但他拼勁全力掙脫了出來,恰好砸在那黑豹頭上,砸了個半死。

黑豹被毒物刺激,一個翻身要去咬他脖子。

九荒下意識揚臂一擋,黑豹的牙齒劃過他的手腕,勾出一點血。

渾身抽搐幾下,那黑豹蹬了蹬腿,徹底死了。

“六娘?”九荒緩過來神,根本沒註意自己殺了一只豹子,走過來她身邊,神情頗為緊張,“我這樣真的體面麽?”

曲悅險些沒認出來,脫去舊袍子,換一身層層疊疊極有質感的淺黃色輕薄紗衣,配著他的煙灰長發,更顯面龐白凈,五官英挺,的確體面。

但為何感覺哪裏奇怪?

曲唐愉快的拍拍巴掌,滿意道:“快快快,站我身後去。”

這下儀式感有了,排面有了,精神也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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